『魔道·晓薛』夜猎.重修版(#壹)

(四)

预警!这章没有凌澄剧情!没有凌澄!之所以依然打了一个凌澄tag是因为追这文的话跳过一章可能会影响理解,这一章信息量还是很大的。


9.

 

晓星尘走出医院大厅的时候,迎接他的是铺面而来的初夏熏风。

 

他没拿多少行李,一套昨天换下来的衣服与几样洗漱用品,甚至还塞不满他单肩挎着的天蓝色旅行包。说起来这包还是宋岚买给他的,是一个价位远高于晓星尘工资接受范围的潮牌。只是他向来对时尚潮流一窍不通,生活也过得勤俭而寒掺,先前的单肩包从本科开始背了十几年,自然对此无知无觉。

 

晓星尘穿着学生时代留下的、洗得发白的浅色牛仔裤和短袖白衬衫,安静地站在轻轨月台边候车,不玩手机不听歌,一副罕有又寻常的美好模样。朴素又干净,像是个老电影里才有的,一贫如洗又满怀真诚的青年。工作日车厢里人不多,他坐在空无一人的长排座椅上,看着对面窗外一闪而过的变幻景色,嘴角噙着一抹散不去的笑意。窗户巨大明净,他的眸子里闪着雀跃的光。

 

上周末,宋岚在听闻他跟医生说要出院时执意要他多待几天,刚好可以凑到双休等自己来接他。晓星尘再三仔细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答应。

 

“子琛,”他温文尔雅地拍了拍宋岚放在床头柜上的手,笑了笑,“我终归是要依靠自己生活的。”

 

宋岚听得出他言语里不容拒绝的意味,皱了皱眉,不太甘愿地妥协了:“大件行李我提前带走,周五下班再去你家看你。”他最终退了一步。

 

晓星尘闻言松了口气,近乎释然地弯起眉角:“到时候留下来吃晚饭吧,我们也好久没有一起好好聚了。”他当时说这话时纯粹是无心,现在细想来,他近日手术前多半是宋岚陪着他来检查各种项目,问清忌口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这么一句“好久没好好聚了”,倒矛盾得像是讽刺了。

 

       晓星尘漫无目的地想着这些事,慢慢地,眼里的光淡了下去。他像是有点清醒过来,不再像先前那样纯粹而激烈地高兴着。虽依旧是徐徐地笑,目光却已不自觉地飘远,两口古井般无波无澜地沉静了下去。

 

       心情直到晓星尘回到家才恢复了一点。他花了点劲去重新适应沿途能看见的景色,家里却终究是五十年如一日的熟悉样子。这种熟悉让他感到安全。

 

       晓星尘这种复杂的情况,虽然说是不知者无罪,却终究是很难再回到原来的岗位上,他的上司到他病房里来说这件事时多少有些为难。晓星尘对此,却并没有其他人想象得那么难以接受。他平静地接受了从此断绝法医生涯的事实,甚至还理智而温和地询问他上司,像他这样的情况,回学校还有没有可能。上司点头如捣蒜了半天才突然意识到对面坐着的人看不见,急急忙忙地表示绝对没问题,让他安心养伤。

 

       晓星尘从此便对换工作这事不置一词。他确实对在学校教书不反感,当时没有留校,除了实践出真知的考虑,更多是不可不作为的抱负使然。如今大风大浪中残存,漫漫余生于他而言几乎有了风烛残年的意味。

 

想到这里,晓星尘好笑地扯了扯嘴角,从书架上把几本教材和他当时用过的案例集都翻了出来,定了个一个小时的定时闹钟,开始看教案。刚做完手术的恢复期,他不敢用眼太久。失去过眼角膜的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废寝忘食的时候,像是重活一次终于听进去了长者常劝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晓星尘坐在窗前拿着铅笔读案例,过了十几分钟,他突然放下笔,弯腰推椅将头抵在交叉相合的手上。

 

医生说过手术后最好不要哭。他忘了。

 

10.

 

 

晓星尘任教的那所大学的临床医学系,是近几年才异军突起地好起来的,说是因为来了一位姓莫的教授。法医跟临床本身其实差别挺大,医学系的事情,与他也没有什么干系。但因为课程安排,两系几门医学相关的大课本科阶段是一起上的。晓星尘初来乍到,还没来得及培养出个帮自己上课的博士生,就被因师资匮乏正干着急的系主任丢去交接刚刚好死赖活地推了这门课的莫玄羽莫教授。两人这才打上了照面。

 

       晓星尘一向性情温和,莫玄羽虽然看着吊儿郎当多不正经的样子,谈起专业的事却不含糊,思路清晰简洁明了,颇对晓星尘的路子。有的时候说的话实在是太戳晓星尘心窝子,他不免有些好笑地问起:“你这话是哪儿听来的,这么多年我就听我导师老这么念叨,你也是抱山门下的学生?”

 

莫玄羽坐没个坐姿地窝在办公椅里,拿起保温杯泡的廉价绿茶喝了一大口,默默抽了张纸吐喝进嘴里的茶叶:“噗呸……我妈也学法医,呸,我小时候听她说过几次,记得牢了就说习惯了。”

 

晓星尘有些无奈地笑了:“我下次带个茶壶吧。”

 

他和莫玄羽相识不久,总归不过泛泛之交,别人不主动提起,晓星尘自然不会去主动过问家事。这之后,他也再没听莫玄羽说过关于家里的一星半点。更何况莫玄羽因为研究项目有了新进展,最近成天睡在医学研究室里。虽然晓星尘对于莫玄羽睡在手术台上这件事觉得有些好笑,但知道对方确实已经忙得脚不沾地,之后几次有些教课细节想咨询他的时候也没好意思找过去,自己翻了半天临床教材给解决了。

 

这之后晓星尘觉得自己似乎自给自足也能解决问题,更加不好意思多麻烦别人。跟别人正常相处的时候还不觉得,真正静下来一个人待着了他就对跟别人接触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抗拒,像是自己给自己建了一个孤家寡人的屏障,进行社交便要穿过这层屏障,耗尽力气。

 

晓星尘进校的时候正是暑假,之前在系统内工作,手里也没有研究项目,一下子成了整个办公室最闲的人,每天顶着同事怨念的眼神打卡上下班。五点半的太阳终究是没两三点那么毒了,但晓星尘刚从一办公室冷气里出来,还是热得挑有阴凉的地方走,本来远远地走在马路靠大草坪的一侧,眼看着前面就要晒着太阳了,赶紧朝教学楼罩下的阴影里逃了过去。

 

教学楼几级台阶上站着一个人,晓星尘本来一心一意地盯着地面全然没注意,这时顺着走的方向也随意地扫了一眼。下一秒,他猛地僵在原地,泡在热风里头昏脑涨的意识顿如当头一盆凉水浇下来,彻底清醒了。

 

一个年轻人双手插兜站在台阶上,叼着烟,意味不明地看着他。晓星尘之前跟薛洋相识的时候已然是一个瞎子,对薛洋的印象局限在刚工作时经手的案子,现在想起来,撇去声音,薛洋的样子其实很是模糊。但他一看到这个人,下意识地,就给他对上了号。晓星尘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年轻人转回头皱眉抽烟的样子,好一会,疯狂跳动的心跳才缓到了晓星尘能踩到节奏的频率。

 

那年轻人站在上风口,吹过来的热风兜了晓星尘一脸烟气,但没有一丁点OMEGA的信息素气味。

 

认错人了。晓星尘想。是个BETA。

 

直到这时,晓星尘悬到嗓子眼的心才是重重地落了下来。他不好意思将绕着走这个意愿表达得太明显,又实在是不想顺着原计划走到台阶上去,上前几步之后就有些生硬地顺着台阶的边沿踩在烈阳里落荒而逃。就在晓星尘快走到年轻人跟前的时候,年轻人突然把烟头往脚下台阶一扔,三级一步地跃下来踩灭了。他强势地将晓星尘拦在原地,借着台阶的高度微微俯视着晓星尘,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突然换了表情,像是淘气的孩子做了恶作剧之后憋不住的得意笑容。他站在阴凉与烈日的交界处,阳光从他脖颈打下来。

 

“好久不见。”晓星尘听见他说,用自己最熟悉不过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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