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澄·架空』夜猎·重修版(八)

已修


15.

 

“飞船还要飞行27天,然后进行空间跃迁。我们会降落在芬兰港装备新物资,之后走陆路进联盟。”


江澄在休眠前已为飞船上唯一的客人安排好起居。人工智能有条不紊地运转,金凌坐在本属于江澄的驾驶座上,飞船里的世界,只剩下风扇的运转声。 


“他会一直睡着吗?”金凌没忍住开口,“我前几天说错了话……他会不会一直不见我?”

 

“先生只是需要休息。”剔除了情感插件的人工智能回答得近乎无情。


江澄在这艘飞船上拥有最高控制权限,即使人工智能实时监控着飞船上的每一个角落,只要江澄不开放权限,金凌就撬不开人工智能的嘴。


 飞船平稳地自动航行,他坐在这里,只是一个多余的值守人。


四周安静地像是在死域里悬浮。这一条航道偏远却安全,屏幕上的星盘里,运行轨迹弯弯折折,避开了沿途的诸多小行星带。


江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自己素昧平生却已经长大的侄儿。他尝试用对待后辈的态度来对待金凌,却被金凌生硬地堵了回来。


金凌试图回忆起最后一面的端倪。江澄在让他去看着飞船航行的时候似乎是没站稳,按着他的肩膀扶了一下。汗毛像是通电一样全竖起来的战栗感还历历在目。他当时只顾着掩饰兴奋,没有意识到江澄在关门之后随即落了锁。

 

金凌蜷缩在椅背里阖着眼,他的身量已经高到会让这个动作显得过分幼稚,但他自己并不太在意这些。他的注意力像是全部被他留在了身后的那扇门。他们位于飞船的头和尾,相隔好几面墙壁,金凌甚至没有转过椅子的勇气。

 

既然我们终于见面,就不应该再分开。这个刚刚成年的Alpha,蜷身在小小的驾驶椅里,委屈而又倔强地想着。宇宙之中没有日夜,而当江澄从飞船退回到那一扇门后的世界里,日与夜就此分割,而在这万物静默的长夜里,金凌和他自己的呼吸,是唯一被留下来的守夜人。

 

16.

 

江澄昏昏沉沉地烧过了好几个日夜。

 

清醒的时间短混乱的时间长,梦里翻来覆去总是他在军校时的那些事。金子轩拂了姐姐的好意,魏婴怒不可遏地扑上去打他。很快就有蓝家的人过来分开他们,他站在魏婴的旁边架着他的一边胳膊,却总忍不住去看对面那人的情形。金子轩不知何时换成了金凌的脸,带着血,流着眼泪哽着嗓子看他,一副伤透了心的样子。梦里的他也没有意识到剧情的突兀与荒诞,心里只觉得不忍与难受。

 

他睁开眼睛,室内很安静,那股痛心的情绪还真实地存在着。他捱过了一场来势汹汹的高烧,下床的时候还有点脚步虚浮。在浴室里就着牙杯的水吞掉了两颗抑制药,他裹着浴袍,头发湿淋淋还往下滴水就开门走出去,一下子把在餐桌边上摆餐具的金凌吓了一跳,银叉子在桌子上砸出清脆的响声。

 

二十五天没见到面后,一个活生生的江澄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衣冠不整赤着脚,没有问好也没有解释,臭着脸,颐指气使地抢走了他给自己烧的晚饭。

 

“虾烧得不错,这批黑椒放得有点久了,明天试试红桧吧。”江澄举起卷着意面的叉子咬了一口,看见金凌还像个傻小子似站在边上,又接了句,“你自己不吃吗?”

 

刚抢了人家的吃食,江澄这话说得蛮不讲理。金凌脑子钝钝地,却是找不出跟他争辩的话,从碗橱里找了两个杯子接冰纤维汁,自己一杯江澄一杯的放好,在江澄对面的椅子侧着坐下了。

 

“我就不吃了,我其实也不是很饿,没事做…就,随便煮点吃的。”金凌靠着椅背,双手环抱着玻璃杯壁,小拇指搭在自己的膝盖上。他端起饮料喝了一口,余光飞快地瞥过餐桌上江澄的手,下意识要转开视线,下一秒又忽然定住了目光。

 

“你手怎么回事?”他起身抓过江澄的左手。


骨相分明的手背上已经冒出了一个个红点,他捧着掌心不敢碰,话音都有点颤抖:“你…海鲜过敏?”

 

“不是吧,我以前都…”江澄随口搭了半句,随即猛地住了嘴。O发情期前免疫力下降,本来适应的食物也有可能突然成为过敏原引发过敏反应。


他不动声色放下刀叉,状似无意地拂开了金凌的手:“吃太久营养液都忘了。”

 

“管家知道你的身体情况,不会在仓库里保存你不能吃的食物。”金凌凉凉地开口,语气倒是冷静了下来。江澄佯装镇定地抬眼瞥了他一眼,旋即别开了目光。他受不住这个眼神。


金凌长着一张与金子轩如出一辙的傲慢皮相,眼睛却比他父亲大些,兴许是继承了他母亲的杏眼,飞扬跋扈地嚣张漂亮。但他以用那种眼神看向自己,便收敛了所有的刺,微微下垂的眼角眼巴巴地,像是一条被抛弃的犬类。

 

江澄泄了气,干脆杵在那一动不动,将装聋作哑贯彻到底。


金凌把他的抗拒看在眼里,张了张口还是没说下去。他转身拿了餐具去洗,留江澄一个人坐那一言不发地喝那杯纤维汁。其实这些事情都可以找管家来做,但他不知道如果自己不干活,还要用什么理由和江澄待在一起。


江澄只是睡了一觉,他却已经快一个月没见到江澄了。

 

等到他用抹布将橱柜擦了第三遍,江澄终于放下杯子站起了身。他听到玻璃杯扣在桌面的声音,这才将抹布扔进洗碗池,转身去拿杯子。

 

江澄侧坐在椅子上,手扶着餐桌的边沿,抬起脸来看了他一眼。金凌又闻到了那股味道,比那天午夜在房间里的更清晰,潮湿的,下雨的气味。

 

那味道独特又熟悉,与他闻过的所有味道都大相径庭,但又亲切,像是午夜梦回萦绕在他鼻尖的气息。

 

金凌朝江澄走了一步,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的画面与声音。记忆无限地向前追述这根丝线的起点,穿越那些难捱的长夜与历历在目的毁灭,跨过他无知无畏的少年时代——在记忆角落尘封的童年里,他被妈妈抱回母星去看干舅魏婴。魏婴家很大,房间多得像捉迷藏。他在储藏室里探险,循着香味打开了那个不起眼的箱子——箱子里是一件瓦尔哈拉的军服衬衫,穿得旧了却洗得很干净,左胸前校徽的边上缝着大写字母“JC”。普鲁士蓝的绣线已经被磨得有些破了,年幼的金凌小心翼翼地摸上去,却只觉得满足。

 

那整栋房子都带着股他不喜欢的熏人的荷花香,只有那个箱子里的所有东西都干净好闻。他在箱子里蜷着睡了一个下午,那衣服被他抱在怀里,淡淡的香味就萦绕在他的鼻尖。

 

就这样念念不忘了这么多年。

 

金凌一直以为自己的执念始于录像带里那一眼,宇宙浩渺,他在挣扎中勾住一缕救命稻草,就此死命抓紧,放任它缠绕在了自己心上。原来他那么早就认识了他,未知其人便已气味相投,懵懵懂懂却又记忆犹新。此后百般辗转,历尽磨难,终于认出他。记录他的曾经,追逐他的踪迹,跨过死域、虫洞与银河,最后在行星的阴影处与他相逢,将自己的全部,为他而生的全部,一一交还。


他小心翼翼地在江澄面前蹲了下来,伸手去抓他扣住桌边沿的手。江澄躲开了,他不厌其烦地又抓上去,两只手手心手背地握着。

 

“舅舅,”金凌屈膝蹲在他面前,低着头,仔仔细细用大拇指揉江澄那绷得发紧的指关节。


江澄低着头看他,只看到他后脑门上那个发旋,叛逆地反向转着,孤独又倔强。


“我只有舅舅了。舅舅也…只有我了。”

 

江澄的手抖了抖,金凌小心翼翼地抬头瞅他。他手指曲了起来,终究是没再往外抽。

 

金凌试探着他的神色,一边轻声细语地说着些“舅舅不用担心,没有人会知道”这类没什么用的宽慰话,一边垂着眼睑缓缓凑上去,张口咬住了江澄还带着潮湿水汽的后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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